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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、更年期07(1 / 2)


上善若水在朋友圈画泼墨山水,他能写能画,底下好几个老太太给他点赞评论。

顾悯粗粗一数,包括吴秋实在内四个,算上自己五个,她还不算老太太,但点了赞,五颗红心照耀着秦善卿的秀丽风光。或许是秦善卿和她共同好友不多的缘故,总是来不及回复,在评论区题上大名:诸位好友的评论太多,善卿来不及一一回复,统一回复下……

但方盈年眼睛一斜,不厚道地窥探秦善卿的屏幕,给顾悯发来消息:他真的只有五个点赞。

顾悯:什么坏毛病,别盯人手机看。

方盈年:做得很隐蔽,over。

像特务传消息,顾悯扶着额头嘴里发苦,涮肉吃到嘴里突然就不香了,味同嚼蜡吃了两口,徐爱国踩着硬底皮鞋咯噔咯噔跳着踢踏舞似的来了。

一整衣领精神抖擞,往这桌三个人一扫,笑得每条褶子都舒展开:“都到了啊,还请我吃涮肉?顾悯你真是好人。”

顾悯没打算请他,但他厚颜无耻,顾悯只好摆摆手,示意的确是她请客。

她和方盈年没有孩子,都有工作没有退休,身上也没有背贷款,经济比较宽裕,除了顾悯自寻烦恼之外,日子过得还算舒心。徐爱国老光棍一条,这辈子没有祸害过一个女人,也没和哪个男的厮守很长一段时间,半瘸腿又风骚,总是没正经营生,穷久了脸皮就厚,能蹭一顿是一顿。

其实很难说清她和徐爱国的缘分,也说不上是朋友,只是徐爱国孤苦惯了,也没什么组织收容这坨人,唯一的组织就是美队,她是美队现任队长,出于道义处处拉徐爱国一把。

方盈年玩起了特务游戏,明面上和秦善卿徐爱国相谈甚欢,桌子底下噼里啪啦打字,暗通消息:

徐爱国皮鞋是拿黑鞋油擦的棕皮鞋,是二十年前那双,over。

秦善卿似乎不知道徐爱国性取向,笑呵呵的傻乎乎的,观察完毕,over。

一顿饭吃得鬼鬼祟祟,方盈年自认媒人,很操心两个人的事,但顾悯认为徐爱国为人不正经不能代表基佬群体,徐爱国和秦善卿的会面无异于同性恋和异性恋的外交事件,得慎重一些,主观上应该创造条件顺其自然,而不是拧麻花似的凑在一起。

这件事上达成一致,但顾悯压根儿没打算撮合什么人,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干净净。

徐爱国一个人认真,每天送花献诗卖弄并不存在的文采,美队大跳广场舞时眼珠子飘到小树林那头,恨不能一个人掰成两半,一半在美队老实本分,另一半在舞队和秦善卿勾肩搭背。

最好能干柴烈火钻进小树林脱下裤子就搞。

这是徐爱国的原话,太过露骨把顾悯吓得把徐爱国塞进人群里,越过重重阻碍也看不见秦善卿的位置上,徐爱国怏怏不乐地跳舞,最终向顾悯提出报告,说他要去舞队发展,希望顾悯介绍一下。

顾悯用一罐自家的腌黄瓜,向李爱华换来了徐爱国每晚跟着舞队跳舞的机会。

舞队比美队的妖魔鬼怪专业,群里常发舞蹈视频以供群友学习,徐爱国本就在痴呆边缘跳舞,这回更是挠头,记不住舞步,又找不到舞伴。

吴秋实在顾悯这里受挫之后把顾悯当成情敌,但没想到真正的情敌是个猥琐老头天天想着盼着和秦善卿缠缠绵绵,等她反应过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之后,徐爱国已经学会了第一支舞。她主动出击,成为徐爱国的舞伴,两人对着大眼瞪小眼,在相看不顺眼之间用愤怒点燃脚丫子,跳得比舞队全员都有灵魂,像在炭火上起舞。

舞队原本要撮合的两对夕阳红,最终只成了一对。

那一对举行婚礼有模有样,小区里的酒席摆开,一群老年人和两位老人的年轻小辈凑在一起吃吃喝喝,李爱华现场直播的瘾又上来,方盈年看着直播啃苹果:“顾悯,咱俩好像缺点儿什么。”

“你缺心眼。”顾悯顺口回答,用勺子挖南瓜籽摞在不锈钢盆里,头也没抬。

这也不是什么坏话,方盈年抱着膝盖默默看直播,夕阳红婚礼不兴大操大办,主要图个阖家欢乐,李爱华说得煽情:“各位朋友们,人老了就没有爱情了吗?上了年纪就不能结婚了吗?我们木瓜小区就是不服气,看看我们热闹的婚礼现场,亲朋好友诚挚祝福啊!同意的朋友们给我小礼物刷起来啊!”

她蜷缩在那里像一枚小小的鹅卵石,光滑无棱角,也永远不会真的顶撞顾悯,从小就乖乖的,发脾气也沉默无声,就连伤感也轻轻地出现在眉梢,随即消散。

顾悯将南瓜籽都挖出来,南瓜切了搁在蒸笼里。南瓜籽洗净摊在毛巾上,再一颗颗摸出来,晾在阳台晒着。她路过方盈年,方盈年抬起胳膊:“顾悯。”

“干嘛?”顾悯没好气地应她一声,“把你直播声音关小点儿,平时听李爱华还没吵够啊,直播听她,你真是她粉丝。”

“嘿我看秦善卿和徐爱国跳舞呢,你看见没?”方盈年举起手机给她看,桌子中央徐爱国笑得开了第二春,秦善卿居然陪着他面对面扭腰顶胯,做出种种怪异的舞蹈动作。

顾悯一笑:“这俩人。”

“我说真有可能呢?”

“不可能。”顾悯垂眼打量,露出笃定的笑容,卷起的袖口突然散落,遮住手腕。

方盈年抬手给她卷袖子,手指点在顾悯皮肤渐渐松弛的手背上,随即划在小臂。此时她很眷念顾悯,眷念一个拥抱,最终没有,看顾悯在阳台忙碌,她站起来收拾厨房,切了菜等顾悯做饭。

顾悯当然是……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中年的倦怠之中,感情像紧紧相拥的两具身躯,被风蚕食只剩枯骨,没有拥抱,没有好听的话,没有爱人的眼神,也没有热情。顾悯的语气越来越生硬,越来越不耐烦,好像是被磨蚀干净了,什么都不剩,只剩挺拔一身的责任和正经留着,方盈年要用许多微渺的细节确认顾悯还肯和她过日子。

不爱其实也能过,老了厮守,顾悯是念旧的人,即便不喜欢也不会抛弃。

她们没有结婚证,方盈年看见别人老了还结婚,羡慕得眼泪都要掉下来。

那张证件是否成了心底安全的准绳?方盈年不明白,她想有趣一点,尽量靠近年轻人,和平时的自己不太一样,或许顾悯会重新喜欢她?会重新审视她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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