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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6、默契(1 / 2)


陆晚晚当然不会去?宁家为陆锦云求情?,更不会求到谢夫人头?上。

谢夫人真心待她,她的真心可不是让她去?给陆锦云求情?用的。

陆晚晚回到院里,让月绣备马车。

她要带陆倩云出门。

沈盼道?:“她长这么大,还没好好在京城逛过,去?逛逛也好。”

陆晚晚温柔地?看了眼?陆倩云,这个?妹妹对自?己很好,同她如亲生姐妹般亲昵。

她很享受这种姐妹亲情?。

“我想带三妹妹去?看大夫,看能不能治治她的哑病。”

沈盼神情?慌了一下,差点打翻茶盘。

陆晚晚反手将茶盘托住,疑惑:“三姨娘,怎么了?”

“没有,可是她病了这些年,还能好吗?”

“既然是后天病哑的,那肯定会有法子的,我听说京畿有位大夫,妙手回春,我想带倩云去?碰碰运气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沈盼犹豫。

陆晚晚不解:“三姨娘,你不想三妹妹早些好吗?”

沈盼解释:“怎么会?只是怕又是空欢喜一场。”

“空不空欢喜倒也罢了,尽人事,听天命罢了。”陆晚晚牵起陆倩云的手,轻声安慰她:“三妹妹放心,姐姐一定会将你治好的,迟早的事。”

陆倩云眼?眶一红。

乍暖还寒时节,京郊的天灰蒙蒙的,空气中漂浮着寒冽的气息。郊外比城里空旷,马车行驶在官道?上,伴着道?路两旁枝上栖息的鸟儿,比在府上更快活。

当年宁夫人害病,陆晚晚曾去?过那大夫的医寮,循着记忆的方?向驾车而去?。

没多久,眼?前出现一片围起来的林场,像是哪家的私人林场。

“小?姐,前面没路了。”

陆晚晚困惑,她记得是往这边走的。

她说:“倒回去?,看来是我走错了。”

车夫得令,勒转马头?。

方?才转过身?,林中忽的飞出一支利箭。

锋芒毕露的箭头?闪着寒光,直奔马腿,刺了个?透穿。

马儿吃痛跪了一步,车夫一时不察跌落到地?上。

一队人马从林中呼啸而出。

领头?的是个?小?姑娘,她还背着弓,欢呼雀跃,笑声就跟银铃似的:“我射中啦!二哥,你的那只西域白玉杯是我的了。”

马儿受了惊吓,忽然站起来,四下狂奔。

陆晚晚姐妹俩被颠得左摇右晃。

“发生什么事情?了?”陆晚晚慌了慌神。

月绣打起帘子看了眼?:“糟了,马夫跌下车了,马跟无头?苍蝇似的乱撞。”

射箭的小?姑娘见马横冲直撞,骑马立于一旁乐不可支:“好,再转两圈。”

她身?侧是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,束着白玉冠,一身?贵气逼人,令人不可直视,他手中也有弓箭,他道?:“差不多就行了,里面还有人,可千万别伤着人了。”

“伤两个?人算什么?谁让他们倒霉打这里经过。”少?女不屑地?仰面。

陆晚晚被颠得天旋地?转,眼?前直冒金星。

“啊?小?姐,咱们现在怎么办?”月绣惊慌失措。

陆晚晚脸色发白,极力撑起自?己:“跳车。”

“跳车?”月绣觉得不可思议:“马跑得太快了。”

陆晚晚扶着陆倩云,说:“前面有山崖,万一它往崖下跳了怎么办?跳车虽然危险,可至少?能保命。”

一口酸水反到了喉咙。

她顿了顿,又说:“等会儿我先跳,你们见没了危险再下来。”

围猎众人看着马儿连连撞到好几棵树上,纷纷抚掌大笑,压根没意?识到人命可贵。

陆晚晚艰难地?挪到车门,打起帘子看了眼?两旁飞快掠过的景致,吓得打了个?哆嗦。

她一闭目,一咬牙,纵身?往车下跳。

这时,林中又冲出一队人马。谢怀琛着紫衣,冲在最前头?,他光影般掠到马车旁,在她坠地?的一刹那,俯身?伸手一捞,揽住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。

陆晚晚只觉身?子一空,腰像被铁紧紧箍着一般,透不过气。她被向上一带,猛地?撞进一个?宽阔的胸膛。

她吃痛,一抬眸。

谢怀琛闻到幽幽的发香,一低头?。

两人顿时离得极近,脸对着脸,眼?对着眼?,呼吸相闻。

谢怀琛雄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面上,一把火从她的耳根烧到脸颊,热气腾腾。

方?才的恐惧感荡然无存。

“小?公爷?”她喊了声。

声音中带着惊魂甫定后的颤抖。

她身?上散发出幽幽暗香冲击着谢怀琛的嗅觉,淡淡的,若有似无地?萦绕在他鼻尖。

他看到她轻轻发颤的睫毛,仿佛受惊的羽蝶。

喊他的时候委委屈屈的小?模样,心下顿时一软。

他别开目,喉头?滚烫,嗯了声。

谢染纵身?一跃,跳上马车头?,勒紧缰绳,御马而行。

不多时,便将马车稳定了下来。

月绣吓得花容失色,扶起陆倩云下车。

谢怀琛单手揽住陆晚晚,另一手勒住缰绳,停了下来。

他抱着陆晚晚,一个?翻身?,落地?。

“你怎么样?有没有哪里受伤?”谢怀琛问道?。

陆晚晚有些站不稳,一手虚虚扶着他的胳膊,脸色苍白地?摇了摇头?:“我没事。”

“你在这里干什么?”谢怀琛也不挪开,任由她柔荑般的手指攀附着自?己的手臂。

她说:“我听说京畿有位神医,是来找他的。”

谢怀琛目光在她身?上扫了一圈:“你生病了?”

“不是我,是我三妹妹,她十岁那年落了水,就不会说话了。”

谢怀琛神色微微一松:“哦。”

“琛哥哥。”方?才看热闹的少?女驾马疾驰而来,她停在谢怀琛身?边,居高临下地?看了眼?陆晚晚:“她是谁?”

陆晚晚认识她。

成平王的小?女儿,宋落青。

大成朝的天下乱过一次。

那是十七年前,当时皇上还只是太子。

先皇子嗣众多,子嗣多,纷争便也多了。

先帝在世时倒也罢,十七年前先帝殡天,太子还在江南巡盐。

三皇子联和首辅林如安发动政变,取得镇国大将军陈宣的支持,强行逼宫,假传圣旨,登基称帝。

外则追杀太子。

太子与昌平王、成平王关系极好,他们俩突出重围护送太子逃往西南。西南是南雄侯谢家和德庆候沈家的封地?。谢沈两家当时已经联姻,手握重兵,权势极大,以?至于西南人只知谢沈两位侯爷,不知天子。

但谢沈两家见太子贤良,礼贤下士,是以?拥兵辅佐,一路从西南打回京城。

陵川河将大成王朝一分为二,河岸以?南是温玉软香的江南富庶之地?,河岸以?北是辽阔空远的北方?。

大军行至江南允州,大河以?北反军压境,双方?在此有一场恶战。

昌平王便是在这一场恶战中丧生。

凭着大河屏障,双方?难分伯仲,僵持了三月有余。

三皇子派人递交求和书,提议兄弟二人划江而治,各立门户。

太子假意?答应,南北再通往来行走。

半月后,谢夫人沈在歌佯装商人妇,押送货物渡江。北朝守将见她带着一众妇孺,商队只有几个?健壮男儿,不以?为意?,放行通过。

却不知谢夫人身?边这些妇孺是她的亲卫军。

登岸后,犹如一把钢刀似的插进了港口。

她们打了北朝军队一个?出其?不意?,夺得码头?,放闸让南朝军队通行。

待北方?援军赶到,谢允川的部队已经完成渡江。

北朝军心涣散,南朝军队势如破竹,逢城守将开门揖客,莫不抵抗。

区区一个?半月,大军就到了京城。

三皇子自?知无路可走,跳楼身?亡。

至此,大成王朝历时一年的战乱终于终止。

战乱虽止,战乱留给人的伤痛却抹不掉。

皇帝在这场战争中失去?手足兄弟、大臣良将无数,因此他再度登基后,上抚良臣,下安黎明,励精图治,与周边列国互市贸易,互通往来,大成王朝达到了空前的繁华。

昌平王死于战乱,他的女儿被送进皇宫由皇帝亲自?抚养,视如己出。

他对成平王、镇国公这些有功之臣抚恤有加。

宋落青作为成平王受宠的幺女,性格张扬跋扈,丝毫不知当年先辈筚路蓝缕,打江山的艰难。反是视人命如草芥,只知取笑玩乐。

譬如今日?,若是谢怀琛没有出手,陆晚晚还不知自?己是否有命回去?。

她假装不知她是何人,举起双臂,纤纤素手,拨弄斜插于鬓边的一支鎏金海棠流苏步摇。绣了一圈白梨花的袖口随之滑了下来,层层叠叠堆在臂弯,露出一截雪白光滑的藕臂,凝脂似的,肤光耀眼?。

谢怀琛没搭理宋落青,对着陆晚晚道?:“你说的那个?大夫我知道?,我送你过去?。”

转身?又命谢染套马车准备出发。

宋落青身?旁的男子也纵马赶来:“怎么了?走啊,咱们继续打猎去?。”

谢怀琛懒懒道?:“你们去?吧,我送她去?找大夫。”

男子顺着他的话,目光落到陆晚晚白皙雅致的脸上,顿时呼吸一窒。

他不是没见过美人,只是如陆晚晚这般清丽出尘,眉眼?又妩媚多情?,风情?无限的女子乃是上天恩赐,人间?不多得。

谢怀琛要走,宋落青本就不快,又见宋时青的眼?睛都快生到陆晚晚身?上去?了,顿时不喜,白了他一眼?:“二哥,回魂了!”

————

宋时青收回思绪,对着陆晚晚道?:“方?才小?妹无意?惊扰之,姑娘可有受伤?不若歇息片刻再走?”

谢怀琛当然知道?这兄妹俩的德性。

成平王家大公子早逝,二公子被定为世子,将来是要袭爵的。

大家都是游戏人间?的二世祖,他自?认为和这些人不一样。

谢怀琛吃酒饮乐斗鸡赌钱,寻的是自?己的乐子。宋时青以?欺人压人巧取豪夺为乐。

譬如方?才,他兄妹明知马车内有人,还以?射中马腿为赌注,险些酿成祸事。

道?不同不相为谋,平常两人在酒坊赌场碰头?也不过点头?之交,少?有往来。今日?要不是他们寻上门,说要来他家林场猎鹿,母亲让他招呼待客,他理都懒得理。

谢怀琛见宋时青的目光在陆晚晚身?上流连。

她今天穿了身?柔软的杏白色长裙,妃红的披帛衬得她面若桃花,婀娜柔软的身?段和一双潋滟眸差点将宋时青的魂勾去?了。

他皱了皱眉头?,不等她回答,便道?:“上车,我送你。”

“怀琛……”

“琛哥哥!”

宋家兄妹俩各有不舍。

谢怀琛不再理会翻身?上马,双腿轻夹马肚,缓缓离去?。

谢染知晓车里的几位姑娘方?才受了惊吓,车驶得极慢。月绣惊魂甫定,不住地?念叨:“幸好没事。”

陆晚晚将帘子掀起一角,侧脸望向谢怀琛,见他懒洋洋地?扯着缰绳,很是悠闲地?走着。

“要看就正大光明的看,偷偷摸摸地?做什么?”谢怀琛慢悠悠地?挑起狐狸眼?眼?尾,扭头?看着陆晚晚,笑了下。

陆晚晚望着谢怀琛那双似笑非笑的眼?,怔了怔,微微别开眼?,小?声说:“今天……谢谢你。”

谢怀琛无所?谓地?笑笑:“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?”

赶马车的谢染一愣?小?公爷平常也不是这么好大喜功的人啊?他不禁把耳朵一竖。

陆晚晚怔忡了一瞬,轻咬了下唇,说:“以?后我会报答你的。”

谢怀琛漫不经心地?笑着:“好,我等你。”

陆晚晚微微垂眸,神色安静。

——————

马车在大夫家门前停下来,谢染道?:“陆小?姐,到了。”

“到了啊?”陆晚晚声音又软又倦,今天赶了很远的路,她有些累。

几人慢吞吞下了马车。

谢染已进到院子将大夫请了出来。

“这位姑娘少?时落水,救起来后嗓子哑了,你给她看看。”谢怀琛懒散开口。

陆晚晚颇为惊讶地?望了他一眼?,原来谢怀琛和大夫这么熟的吗?

这位大夫姓纪,名南方?,医术了得。因他为人过于耿直正派,遭同行所?妒,一再相逼,无奈之下退隐京畿,隐姓埋名开了间?小?药房。上一世陆晚晚和宁蕴成亲不久,宁夫人病得人事不省,陆晚晚急得焦头?烂额,四处求医。

后来纪大夫登门,主动为宁夫人看病。陆晚晚当他是江湖骗子,还怀疑过他,直到宁夫人当真有好转,纪大夫才将真实身?份托告。

她问过纪大夫怎知他府上有病人?他却说随缘而来。

现在见谢怀琛和纪南方?这么熟,会不会是他让他来的?

可既是他叫来的,他为什么不告诉宁蕴?

陆晚晚不解。

纪南方?给陆倩云仔细查看了一番,又是诊脉,又是看喉,皱眉了许久,才开口:“这位姑娘……脉象无碍,嗓子也是正常的,为什么……”

就是说不出来话呢?

纪南方?咬咬牙,硬着头?皮说:“要不我先开个?调节嗓子的方?子姑娘先吃着,回头?我再想想别的法子。”

陆晚晚也有困惑,但行医者定不想被人所?疑,她便也不问了,只道?:“有劳纪大夫费心了。”

她轻捏了下陆倩云的掌心,对她道?:“你放心,纪大夫医术非凡,肯定能将你嗓子治好的。”

陆锦云低垂着头?,眼?眸古井无波似的亮堂,全无迷惑与伤心。

纪大夫送他们几人出府,月绣扶了陆晚晚和陆倩云上马车。

谢怀琛翻身?上马。

正要离开,纪大夫突然喊道?:“小?公爷,夫人前日?要的方?子我开好了,烦请小?公爷帮我带给她。”

谢染道?:“我跟你去?拿吧。”

谢怀琛跳下马:“没事,我去?。”

他随纪南方?进了院里。

“有什么话你就说吧。”谢怀琛道?。

纪南方?也不跟他绕弯子了:“你和那姑娘什么关系?”

“哪位姑娘?”

“就你眼?睛一直往人身?上瞟的那个?。”纪南方?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?。

谢怀琛:“……”

纪南方?又道?:“我跟你说,你可千万别胡来,那姑娘可不好惹。”

谢怀琛扯了扯嘴角,挤出了个?十分敷衍的笑容:“多谢纪神医提醒。”

“不是,我跟你说真的,她身?上有毒。”纪南方?敛了嬉皮笑脸,严肃道?。

谢怀琛忽的蹙眉:“她中毒了?”

“瞧你急的,我是说她身?上有毒,不是说她中毒了。”纪南方?解释道?:“那毒名叫衣鬓香,有淡淡的香气,如果?不仔细分辨,就和普通香粉没有差别。衣鬓香药效毒辣,沾染后一柱香时间?手脚会发麻,三天之内若是没有解药,中毒之人就会七窍流血而死。”

谢怀琛眼?尾耷拉下来,喃喃道?:“她没事在自?己身?上下毒干什么?”

“一个?女子,还是一个?长得这么惹人怜爱的女子,在自?己衣襟内侧下毒,还能为了什么?自?保呗。”纪南方?道?:“我只是怕你把持不住,胡作非为,害人害己,所?以?提醒你一声。”

谢怀琛朝他挥了挥拳头?:“胡说八道?什么!”

纪南方?嘟囔:“眼?睛都快长到别人身?上了,还不敢承认。”

谢怀琛哼了声,撂下一句“改天再来收拾你”,转身?走了。

纪南方?家门口有一处精致的池塘,池塘中央修了凉亭。

初春将至,池塘两畔的垂柳抽出嫩芽,倒影在碧水里,艳波涟涟。

锦鲤在池塘中一跃而起,水声泠泠不绝于耳。

谢怀琛一出来,便感觉到有一双目光直直地?将自?己望着。

望了过去?。

陆晚晚趴在车窗,眸子里蕴着水雾一般。

素白的指尖扒着雕花车窗,相映成趣。

纪南方?说得没错,她有一种让人挪不开眼?睛的魔力。

每次看到她,就忍不住多看两眼?。

她是那么柔弱,是冬日?梅花花心中那一撮细嫩的雪,晶莹剔透,令人小?心翼翼不忍轻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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