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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、麻烦(1 / 2)


金铃气鼓鼓地蹲在石阶上,怀抱着一只黑猫。这只猫通体发黑,唯独额头上有一块白色的斑点,跟伏城的长相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。黑猫此时安静地卧在金铃腿上,睁着一双精神的黄瞳,跟金铃一起盯着门的方向。

伏城每次出任务金铃都会很固执地等他回来,有时候等到天亮,有时候等到第二天夜晚。金铃很讨厌这样,但伏城不愿意带她出去,她也不愿意乖乖睡觉,于是两人折中了一下,金铃一边等一边问候伏城的祖宗十八代。

今天不算太迟,但金铃就是有点心慌,出奇没有侮辱伏城他家祖上。她隐约感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,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。外面三更的梆子响起,一下下好像敲在金铃心头上,她数着梆子声,有点烦躁起来。

门突然猛地被推开,金铃起身的动作有点急,卧在腿上的黑猫尖叫一声,在空中灵活地转了个圈,好歹没四仰八叉摔在地上。

“你……”金铃一时间无语凝噎,被两张乌漆麻黑的脸给镇住了。

金铃好一会儿才把嘴皮顺利索了,问道:“你半夜上哪儿挖煤了?”

“是啊,没挖到煤,挖了个人。”伏城扛着已经彻底晕死过去的周玄逸,翻了个白眼,吩咐道,“去打盆水。”

“这谁啊?”金铃站在原地没有动,她不喜欢生人,对陌生男人有种本能的排斥,伏城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从来不让人在破庙留宿。

伏城看着金铃皱成一团的小脸,耐心解释道,“他最多住一晚,明天就走,等会儿跟你细说。先去打盆水,融点皂角粉进去。”话这么说,他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,但后来发生的事儿明显不在他的意料之中。

金铃老大不愿意地去打水了。

破庙一共才两间房,伏城总不能把他扔进金铃屋里,只好带进自己屋。他的屋子充分体现了什么叫一穷二白的单身汉,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就没有多余的家具。那张床更是质朴得不行,连个床幔都没有,用金铃嫌弃的话来说,就是一块棺材板。

他有个洁癖师父,生活上其他方面都挺糙的,就是床铺理得一丝不苟。他看周玄逸这乱糟糟的一身,一点也不想让他染指自己的棺材板,就把人撂椅子上,让金铃先给他擦脸,自己也去洗把脸。

伏城脸上顶着一张人/皮面具,没有周玄逸那么不舒服。他顺着脖子上一圈细微的凸起,卸下了陈明的脸皮,一张完整而黝黑的人皮拿在手上,乍看上去有点吓人。

他打小比别人皮糙肉厚,但架不住被青面小鬼挠一下,胸前三道血口子有点深,轻轻动一下就扯得倒吸气。他把身上能料理的伤口都尽量处理了,手掌和左腰凑成了一套伤。伏城一面缠纱布一面骂周玄逸不识好歹。

女人没说救出周玄逸之后要把他在哪里“交货”,只说自己会回来的。周玄逸晕死之前也没说过自己要“回”哪儿。伏城扛着一个麻烦无处可去,只能一路扛回了自己的破庙。

金铃不怎么干伺候人的活,拿着抹布对着周玄逸的黑脸十分不乐意。她沾了沾融开的皂角水,没轻没重地在周玄逸脸上一通乱抹。她刚开始手劲儿大,带着一股怒气,统统发泄在男人脸皮上了。等到周玄逸的五官渐渐显露出来后,金铃的动作慢慢放缓,跟挖宝藏一样,慢慢拨开周围的黑泥土,露出一块无暇的白玉。

她举着抹布,有点愣住了。在柳荫巷里伏城长得最好,金铃天天跟伏城生活在一起,有点不大看得上外面的男人。但眼前这个男人却跟伏城的长相不是一个路数,比百花街的花牌加起来都好看。

她手中一轻,抹布被人拿走,伏城声音在她头顶响起,“看什么呢?”

金铃没回话,天真地歪着脑袋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玄逸。

“丢不丢人,没见过美男啊?”伏城恨铁不成钢地说,选择性地忽略自己第一次看到周玄逸的蠢样,“剩下的我来吧,你一个姑娘家也不方便。”

金铃哦了一声,明显还没回魂儿呢,走路都有点同手同脚。

确定顺拐的金铃没一头撞柱子上,安全回屋了之后。伏城叹了口气,重新打了盆温水,感觉自己就是个老妈子的命,开始扒拉美男子的衣服。忽然瞥见他脖子上有条红绳,什么挂件滚到了背后,他手指一勾,一枚两指宽的玉牌落在手上,玉牌背后用小篆刻着什么字。但他能识字已经了不得了,哪儿还认识什么小篆。

伏城留了一个心眼,把玉牌上的字照猫画虎地拓下来,他干这事儿没有多大的远见,直觉要留一点保命的玩意儿,不然最后很容易克死自己。

折腾下来,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一手的血屑,已经凝固了的血迹像铁锈一样黏在手上。他检查了一遍,这人受伤不少,并且不是陈年老伤,从伤口来看应该是近几个月留下来的,最骇人的是左膝盖骨下面一道的伤疤,刀疤狰狞异常能够难以想象之前割得有多深,说不定已经伤及了筋骨。

伏城又仔细摸索了一阵,终于在后脑勺找到了伤口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伤的,血已经凝固了。

他莫名其妙的就承担起照顾伤员的角色,只能小心清洗伤口,上了点金疮药,用白纱布仔细包了一圈。至于内伤就有点麻烦,好在没有伤及心脉,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,打算明天让严少康看看。他给周玄逸擦拭了一遍,然后套上一件自己的衣服才把人挪到床上。

“兄弟,我就这点本事,你凑活着吧。”伏城不是大夫,草率而简单地清理了一遍。他想着那女人既然能花重金买下周玄逸的命,肯定也不会放任他不管,估摸着明天就来要人了,他只要让周玄逸活到明天早上就行。

等伏城折腾完天都亮了,他只觉得浑身酸痛,也不穷讲究,顾忌着伤口,打了个哈欠,把周玄逸推到最里面,隔着一尺的距离,合衣侧躺在周玄逸身边睡了。

这一觉睡得有点死,公鸡打鸣他都没醒来,一直到睡到午饭过后。

他是被尿憋醒的,睡眼朦胧地睁开眼,迷迷糊糊对上了金铃的眼睛,被吓得尿都缩回去了,当即吼了一嗓子,“姑奶奶你想吓死我啊?”

金铃搬着小板凳坐在床头,也不知道盯着两人看了多久,问道,“这是不是你找来的小媳妇儿?”金铃露出了一个“你偷偷给我找了个后娘”的委屈表情。

她跟伏城非亲非故,生活了这么久没叫过一声爹或者哥,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,不耐烦的时候还会叫他狗城。但确实是把伏城当成她唯一的亲人。

他一醒来被这句话砸得找不着北,第一反应是偏头看周玄逸醒了没有。周玄逸闭着眼安安静静地躺着,他心里松口气,幸亏没醒,不然指不定怎么乱呢。

“这小狐狸精还挺厉害,这么快就让你带回家了。”金铃对伏城那点习惯一清二楚,伏城不喜欢碰生人,这人十有八九跟伏城已经有点交情了,不然也不会让伏城给扛回来。大半夜扛着一个男人回来,还不计前嫌地扛床上去了,怎么看都不正常。

伏城心想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,张口正要解释,又被金铃打断了。

“你别唬我,我什么都懂,”金铃板着脸,严肃道,“虎子他爹就找了个男媳妇儿,你实话告诉我,这野男人是不是你找的小相公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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